2019年6月30日，在板门店韩方一侧，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中）、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左）

和韩国总统文在寅会面后走出“自由之家”

    拜登政府并没有表现出缓解对朝制裁，尤其是单边制裁的意愿。说到底，“新政策”仍然是“大棒+胡萝卜”，与特朗普的“极限施压+对话”并没有本质区别。

高浩荣

　　等待了3个多月，美国拜登政府的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

　　4月30日，美国白宫新闻秘书普萨基对媒体宣布，拜登政府“已完成对朝鲜的政策评估”。她称，拜登政府不会聚焦于实现（特朗普政府时期的）“大交易”，也不会依赖于（奥巴马政府时期的）“战略忍耐”，而是追求“经调整的务实方式”寻求与朝鲜展开外交。普萨基同时表示，美国的政策目标“仍然是实现朝鲜半岛完全无核化”。

　　对美国这一“新政策”，有人认为这是有别于前两任政府的“第三条道路”，是“新的平衡点”，也有人认为这是已被证明的“失败的政策”。具体情况究竟如何呢？

新瓶装旧酒

　　普萨基之后，美国国务卿布林肯5月3日在七国集团外长会开始之际，介绍了美国政府在朝鲜问题上的新路线。他表示，美方将持续关注朝鲜的表态。

　　名曰新路线，实际不过是新瓶装旧酒。

　　首先，美方所说的以“经调整的务实方式”寻求与朝鲜展开外交并不是新发明、新创意。通过对话政治解决半岛问题一直是国际社会的主基调，美国前几届政府对此并不持异议，特朗普政府甚至与朝鲜举行过三次首脑会晤。因此，所谓“务实方式”只是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而已。

　　与此同时，拜登政府也并没有表现出缓解对朝制裁，尤其是单边制裁的意愿。说到底，“新政策”仍然是“大棒+胡萝卜”，与特朗普的“极限施压+对话”并没有本质区别。

　　其次，“务实方式”看似致力于外交努力，没有涉及军事手段在内的高压政策，其实并没有放弃“所有选择都在桌面上”的一贯做法。美国总统拜登4月28日在国会演说时说，朝鲜的核计划对美国和世界安全“构成严重威胁”，美国将与盟友密切合作“通过外交手段和严厉威慑加以应对”。

　　显然，如果“务实方式”得不到回应，或者没有取得成效，美国并不排除包括高强度经济制裁和军事手段等在内的各种“严厉威慑”方法。

　　第三，“务实方式”意味着自下而上、依次推进的渐进方式，从一定意义上说，这与朝方提出的“分阶段”方式有相似之处。但是能否按照朝方的意愿“分阶段”则另当别论，而能否切实实行朝鲜坚持的“同时行动”原则更要打个问号。

　　总之，所谓美国“新对朝政策”，既没有涉及缓解制裁问题，也没有涉及建立半岛永久和平机制问题，更没有提及2018年朝美发表的“新加坡共同声明”，而只是强调其政策目标是半岛无核化。以此衡量，所谓“新对朝政策”是一种退步。

前景不明朗也不乐观

　　对于美国“新对朝政策”，朝鲜反应迅速。5月2日，朝鲜外务省美国局局长权正根发表谈话，指责拜登的国会演说“犯了极大的错误”。他说，美国所称的“外交”不过是“掩盖其敌对行为的华丽外衣”，而“威慑”则是“用核武器威胁朝鲜的手段”，“既然美国新对朝政策的基调已定，我们将不得不采取相应措施”。

　　同一天，朝鲜外交部发言人发表谈话，抨击美国务院发言人普赖斯就朝鲜“人权”问题发表的声明是“敌视朝鲜政策的集中表现”，是“美国准备同我们全面对决的明确信号”。这位发言人称，“既然美国否认我们的思想和制度，把‘人权’当作干涉内政的工具和颠覆制度的政治武器，公开表明要以‘严厉威慑’扼杀我们，那么我们将不得不采取应对措施。”

　　朝鲜在一天之内发表的两次谈话都提及“不得不采取相应措施”，预示着朝美对话难以在近期内重启，也预示着美国的“新对朝政策”前景既不明朗也不乐观。原因有三。

　　其一，朝美认知的鸿沟难填平。拜登在3月25日曾表示，朝核问题是美国“面对的头等外交政策问题”。但其实，拜登上台后很少提及半岛问题，在国会演说中也只是一笔带过。普萨基发表的“新对朝政策”语焉不详，空泛笼统。

　　这种“无视”“怠慢”态度自然引起朝鲜的强烈不满。何况在核问题上，双方的认知南辕北辙。朝鲜把核武看作保卫国家和制度安全的“万能宝剑”，在安全关切没有解决之前决不放弃。而美国认为朝核是对其和世界安全的“威胁”，美朝之间的对话“必须以朝鲜无核化的最终结果为条件”。这种认知鸿沟阻碍着双方坐到一起“友好磋商”。

　　其二，美国的“新对朝政策”缺乏吸引力。朝鲜现在需要的不是原则性表态，而是美国“放弃敌视政策”的实实在在的行动，如停止美韩联合军演。朝鲜在今年2月拒绝美国提出的接触建议，实际上是敦促美国不要只做表面文章。

　　朝鲜劳动党总书记金正恩在1月举行的朝鲜劳动党第八次代表大会上表示，建立新型朝美关系“关键在于美国放弃敌视朝鲜政策”。朝鲜将“以强对强、以善对善”与美国打交道。可以预计，在美国没有释放足够善意和采取令朝鲜心动的行动之前，朝鲜仍将“以强对强”与美国打交道，甚至有可能采取不同烈度的行动来展示“以强对强”原则。

　　其三，美国在朝鲜“人权”问题上做文章只会增加对抗和加大重启对话的难度。朝鲜对“人权”问题高度敏感和警惕，认为“人权就是国权”，美西方国家拿此说事就是企图干涉内政，颠覆朝鲜制度。在此问题上，朝鲜决不会退让。

　　拜登政府执着于其“政治正确”的“人权”问题，意味着在核问题之外另辟一个战场与朝鲜较量。这既是美国敌视朝鲜政策的表现，也是“新对朝政策”的一大败笔。拜登政府把核问题和“人权”问题搅和在一起，只会增大对抗的烈度，增加解决半岛问题的难度。

且行且观察

　　半岛问题是剪不断理还乱的难题，这是公认的事实。从现实看，朝美也并不急于打开目前的僵局。就朝鲜而言，在国际制裁长期化不可避免，且新冠肺炎疫情呈长期化趋势的形势下，朝鲜把主要精力放在自力更生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上。今年以来朝鲜接连举行的全局性、全国性大会的主题都聚焦于经济建设，总说“时间在我们一边”，反映了不急不躁的心态。

　　对美国来说，拜登曾亲身经历过美朝关系的诸多事件，对半岛问题的复杂性了然于胸。拜登上台后面临的国内外问题堆积如山，半岛问题并不是燃眉之急。其宣称朝核问题是“头等外交政策问题”，不过是在韩国一再敦促下对韩国关切做出姿态而已。

　　在宣布“新对朝政策”后，当然也不排除拜登政府会唱些高调，做些姿态，但其心思和外交重点并不会放在半岛问题上。让半岛问题继续存在而不失控，利用半岛问题团结盟国，拉帮结派，为其“印太战略”服务，才是美国“新对朝政策”的实质所在。

　　面对半岛问题，当前最着急的是任期所剩不多的韩国文在寅政府。为打破僵局，重启半岛无核化和建立永久和平机制进程，文在寅政府费尽心思。美国“新对朝政策”出台后，韩国大加赞赏。韩国外交部长官郑义溶5月3日表示，拜登在国会的演讲“不仅对全世界，对韩国来说也相当积极并充满希望”。这种评价与朝鲜的反应截然不同，预示着朝韩关系的解冻尚需时日。

　　韩国总统文在寅将于5月21日访美并与拜登会谈。据报道，此访的重要任务是促使美朝“尽快对话”。在韩美首脑此次会谈中，双方可能讨论并发表打开当前半岛僵局、推动朝美对话的具体措施。美韩将提出怎样的具体措施，这些措施又能否被朝鲜接受？且行且观察。

　　（作者系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

来源：2021年5月19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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