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3日,贝内特(右)、拉皮德(中)与甘茨在以色列议会出席就新一届政府组建方案进行投票的特别会议
可以预料,以色列和伊朗都将在地区和国际舞台掀起新的外交攻势,这将对地区局势带来更多复杂影响。
余国庆
以色列议会6月13日通过了由“拥有未来”党领导人亚伊尔·拉皮德提出的新一届政府组建方案,统一右翼联盟领导人纳夫塔利·贝内特随后出任总理;6月19日,伊朗内政部宣布,易卜拉欣·莱希赢得伊朗第13届总统选举。
在美俄等域外大国调整其中东战略之际,地区大国以色列和伊朗相继“换帅”,给本就扑朔迷离的中东局势增添更多变数。
不稳定的八党联合政府
以色列新一届政府的组建之路异常艰辛。3月议会选举结果出炉后,前总理内塔尼亚胡在28天限期内组阁失败,以色列总统里夫林(任期将于7月结束)将组阁权转交给拉皮德。贝内特成为关键“造王者”,他曾一度宣称不会让代表极左翼的拉皮德出任总理,之后又拒绝与阿拉伯政党联合组阁。在组阁期,以色列在加沙地带与哈马斯发生冲突,系2014年以来巴以之间最激烈的冲突。最终拉皮德在距离组阁期限结束仅剩38分钟时,才成功组建联合政府。
经以色列议会批准,以色列新政府首先由贝内特出任总理,到2023年8月再由拉皮德接任。尽管贝内特6月13日正式宣誓就职,舆论认为,出任外交部长一职的拉皮德对内阁的控制能力明显优于贝内特。原因在于拉皮德领导的“拥有未来”党是联合政府中拥有议会席位最多的政党,且联合政府的组建也是由拉皮德一手促成。
综合地看,拼凑而成的八党联合政府更像是为了扳倒内塔尼亚胡而相互妥协的结果。意识形态多元的八党联盟的一个统一目标,就是阻止自2009年来已连续执政12年的内塔尼亚胡继续出任总理。拉皮德等也寄希望于在内塔尼亚胡下台后推进对其贪腐案的审理,以彻底断绝内塔尼亚胡的政坛之路。
然而,八党联合政府内部充满不稳定性。一方面,以色列国内政治分歧难以调和,各政党围绕正统派犹太人义务兵役问题、定居点合法化问题等激烈斗争。2019年以来,以色列已经举行了4次大选,其中两次都未有政党成功组阁,足见以色列国内政治分歧之深。
另一方面,为避免在两年内进行第5次大选,八党联合政府匆忙达成协议。以色列新政府由“拥有未来”党、统一右翼联盟、蓝白党、“以色列是我们的家园”党等8个政党组成,政治光谱涵盖左、中、右翼,更是历史上首个包含阿拉伯人政党的联合政府。这样的党派组合,要达成总体共识并非易事。
显然,以色列新上台的政府是一个脆弱的联合政府,其稳定性面临诸多挑战,其中最大的挑战,来自于内塔尼亚胡所属的利库德集团。联合政府以60票赞成、59票反对和1票弃权的结果惊险通过了议会信任投票。新政府成立后,内塔尼亚胡在议会演讲中质疑贝内特处理外交事务的能力,并称自己“很快就会回来”。可以预见,利库德集团作为议会第一大党,未来将在很大程度上钳制新政府的内外政策。
处理域外大国关系待观察
明面上,美国虽然不会对以色列议会选举和政府组建人选指手画脚,但对以色列政府政策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以色列新政府首先面临着与美国在地区问题上的严重分歧。
一方面,美国从中东“战略收缩”的根本趋势没有发生变化。美国总统拜登就任近一个月后才与时任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首次通话,表明拜登在重塑美国全球盟友体系的过程中将重心放在欧洲和亚太地区,中东地区在其全球战略中的地位明显下降。
另一方面,拜登上台后对特朗普政府的中东政策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纠偏。他调整了特朗普当政时期对以色列的偏袒政策,在维持与以色列亲密盟友关系的同时,又在地区热点问题上采取平衡政策。
在巴以问题上,拜登基本搁置特朗普政府时期出台的“世纪协议”,重申“两国方案”,希望重启中东和平进程。尽管拜登政府继承了特朗普政府部分对以政策,但也试图与巴勒斯坦方面缓和关系,比如恢复对巴勒斯坦难民救济机构的资助。
以色列与拜登政府的分歧焦点体现在伊朗核问题上。拜登政府希望重返伊核协议,通过移除对伊朗的制裁措施换取后者遵守伊核协议的相关限制,但遭到以色列的强烈反对。以色列认为,移除对伊朗的经济制裁和武器禁运将使伊朗增强地区活动能力,会对以色列的国家安全构成严重威胁。拜登在以色列八党联合政府通过议会信任投票当天就与贝内特通话,双方在伊朗及地区安全问题上进行了交流,向地区国家展示美以联盟的牢不可破。
此外,域外大国在中东地区力量对比也出现了变化。比如,俄罗斯通过军事介入叙利亚局势,继续在中东地区施展影响力;欧盟谋求在叙利亚政治重建以及推动巴以重启和谈方面发挥作用;中国在中东问题上为公平公正与和平发展发声,赢得了普遍赞赏。以色列新政府如何处理与域外大国关系,有待观察。
与伊朗强强对峙新局面
以色列新政府的复杂性和不稳定性,使得其在制定地区政策时更加谨慎。
一则,以色列新政府的首要任务是维持政府存续不分裂,与此同时还要在议会应对来自利库德集团的阻击和挑战,因此在处理地区问题上难有突破性的政策。
二则,以色列政府的地区政策制定向来是从国家安全和利益出发,不管哪个政党上台,国家安全问题都是不会动摇的底线。6月16日,以色列空袭加沙地带,以报复哈马斯向以境内放飞燃烧气球的行为,展示了新政府维护国土安全的决心。
安全问题是以色列一切对外政策的核心,目前以色列最大的安全担忧是如何应对和处置伊朗核问题。
长期以来,以色列一直将伊朗作为地区头号安全威胁,认为伊朗发展核技术的最终目标是拥有核武器。近年来,以色列在各种国际场合渲染伊朗的核计划已“非常接近”制造出武器级别的能力。因此,以色列将继续游说和阻挠美国重返伊核协议,以阻止伊朗继续发展核能力和遏制伊朗在地区活动中的影响力,这也是以色列地区政策的首要目标。
不是冤家不碰头。以色列新政府组建还不到1周,强硬保守派候选人莱希就当选伊朗新一任总统,引发以色列强烈反应。
舆论普遍认为,莱希是被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推向前台的总统,虽然其在国内问题上立场保守,但在伊朗核问题上主张在确保伊朗利益的前提下,继续与相关国家谈判解决恢复伊核问题全面协议。
德黑兰大学亚洲研究中心主任哈米德·瓦法埃认为,莱希上台执政在外交方面的重点就是解除美国制裁,但这绝非易事。4月起,伊核协议相关方代表在维也纳就美伊恢复履约问题开始会谈,至今已持续两个多月,却仍未达成共识。
另有分析人士指出,莱希一贯对美强硬,上台后如继续保持强硬立场,伊核谈判取得成果的可能性将变小。即便莱希上台后积极推动谈判,美国考虑以色列等中东地区盟友的态度,也不太可能彻底解除对伊制裁。因此无论怎样,双方要达成协议都不容易。
以色列方面对莱希当选伊朗总统普遍忧心忡忡。贝内特6月20日对媒体表示,莱希当选伊朗总统是对世界的“最后警醒”。他在内阁通报中声称,世界大国应重新考虑关于伊核协议的谈判。
事实上,以色列一直在单方面采取行动破坏和延缓伊朗核技术的发展。2020年11月,伊朗顶级核物理学家在德黑兰郊区遭暗杀,以色列被认为是幕后凶手。不久前,各方就恢复伊核协议的谈判进入关键阶段之际,伊朗关键核设施遭受严重网络攻击,国际社会普遍认为以色列难脱干系。
为应对外部环境的变化,以色列料将继续与阿拉伯国家改善关系,以应对伊朗地区影响力的扩张。2020年8月以来,以色列与阿联酋、巴林、苏丹、摩洛哥等实现关系正常化。在此前的加沙地带冲突中,阿拉伯国家虽然谴责以色列过度使用武力,但措辞上非常克制,也未对以色列作出任何实质性的抗击措施,表明阿以关系正常化趋势难以逆转。
最近,受拜登政府中东政策调整的影响,沙特释放与伊朗改善关系的信号。拉皮德已向外界表示,其首次外访目的地为阿联酋,如是,他将成为首位公开访问阿联酋的以色列外长,充分展示出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改善关系的意愿。可以预料,以色列和伊朗都将在地区和国际舞台掀起新的外交攻势,这将对地区局势带来更多复杂影响。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
来源:2021年7月5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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