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瓦多“比特币海滩”上，民众可以使用比特币购买商品

    “萨尔瓦多政府的这一决定，可能导致该国成为洗钱和恐怖主义资金流动的中心，成为中美洲非法活动的资金集散地，威胁金融体系安全。”

《环球》杂志记者/吴昊 朱雨博（发自圣萨尔瓦多）

　　中美洲国家萨尔瓦多日前通过的一项法案，使该国成为世界上首个将比特币作为法定货币的国家。

　　萨尔瓦多政府期望通过该法案，达到吸引投资、方便侨汇输送、推动金融包容性、加强货币多元化等多重目的。不过，这不能掩盖社会对其安全性及实用性的质疑。从目前看，萨尔瓦多政府此举已对拉美地区国家形成“示范效应”，多国陆续开始或加快推进相关立法进程。

大胆试水

　　这项比特币法案得到了萨尔瓦多政府及议会中执政联盟的支持，从而以62票赞成、19票反对的投票结果获得通过。一些民众和企业因与比特币有直接利益牵连，也支持该法案。

　　法案共有10项条款，其中规定比特币将作为萨尔瓦多法定流通货币接受监管，并可用作商品标价、支付手段和纳税用途。比特币交易将无需缴纳资本利得税；该国境内比特币与美元兑换汇率由市场决定。法案还规定，国家将允许用户采用比特币交易替代方案，必要时自动即时将比特币兑换成美元。

　　国民议会表示，这项法案旨在提升萨尔瓦多的金融包容性，推动经济发展，改善财政状况。相关部门将出台具体执行规定。法案将于公布起90天生效，在此之前各银行用户仍继续使用美元储蓄和贷款业务。

　　萨尔瓦多的一些地区此前已“试水”比特币交易。位于该国南部拉利伯塔德省的“比特币海滩”即为案例之一。去年以来，匿名捐赠者向当地超过500个家庭共捐赠了20多枚比特币。《环球》杂志记者了解到，当地民众现在可使用比特币购买日常食品、缴纳水电及医疗费等。即便比特币经受币值震荡，当地民众对其应用等评价仍相对乐观。

　　在“比特币海滩”上经营一家小店的马诺洛·帕尔马在法案通过前就接受比特币支付，他认为，比特币若能在萨尔瓦多全境合法流通，将为他们这样的商贩创造更多机会，手中的比特币也可能继续升值。

　　萨尔瓦多总统布克尔多次表示，如果萨尔瓦多接收世界1%的比特币投资，GDP将增长25%。比特币将可能成为海外侨汇增长最快的交易方式，提升非正规就业领域和低收入人群实际收入。这有助于推动金融包容性发展和国家经济增长，提供信贷、储蓄、投资和安全转账等渠道。

　　为鼓励民众使用比特币，布克尔还宣布政府将拿出1.2亿美元，用于向至多400万注册使用比特币钱包的民众，每人发放价值30美元的“虚拟币红包”。

　　中美洲经济一体化银行（BCIE）主席莫西6月14日宣布，将为萨尔瓦多推行比特币提供技术支持，并选派专家团队为萨尔瓦多政府提供风险评估、金融培训、投资设计等服务。

　　有观点指出，随着美联储大幅增加流通美元供应量，从长期考虑，萨尔瓦多政府担心既有法定货币美元购买力“受挫”，进而使用虚拟货币以期减少通胀冲击，推动国家从以现金经济为主逐渐转向创新、包容和透明的数字经济。

争议连连

　　在一些反对派议员和民众看来，萨尔瓦多出台比特币法案前，应更充分地征求各界意见并及时公示法案内容，否则将引发社会对民主程序的质疑及对金融市场的担忧。

　　这项法案自提交到通过，过程十分仓促。萨尔瓦多政府6月8日19时左右公布法案内容，仅经国民议会金融委员会约85分钟、议会大会20分钟的讨论，就于午夜匆匆通过。

　　反对派议员约翰尼·索尔等表示，这项法案提交前未充分经专家和民意调查，不少议员甚至不了解法案内容就匆匆投票。“新主意”党及其盟友已多次在凌晨“大多数人睡觉时”，以极其紧迫的方式多次通过法案。

　　61岁的萨尔瓦多中央市场商贩马格达莱娜表示，她和许多民众不懂如何使用比特币，希望政府不会采用强制手段执行。“比特币不可见，一切都要用手机交易。我只会用手机打电话，连读写消息都不会，（使用比特币）真的很麻烦。”

　　当地零件销售经理何塞·弗洛雷斯接受《环球》杂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不知道比特币已成为法定货币一事，希望政府讲清楚如何应对比特币波动风险，以及波动可能对民众造成多大损失。

　　萨尔瓦多经济学家学会6月通过社交网络发布声明，表示比特币兑美元的汇率波动频繁，一旦将比特币作为流通货币使用，恐引发物价上涨和金融货币失衡，也无法保证使用者的收入和储蓄稳定保值，建议议会撤销比特币法案。

　　萨尔瓦多工商业商会6月中旬进行的一项民调显示，该国96.4%的企业家希望比特币的使用遵循自愿原则，93.2%的劳动者不愿以比特币形式领取酬劳，82.5%的受访者希望以美元形式收到汇款。

　　当地媒体分析指出，萨尔瓦多智能手机普及率低，民众文化程度普遍不高。这项法案在实际监管层面也还存在不少漏洞，一些法案细则恐难具体执行到位。

　　国际评级机构穆迪6月14日发布报告指出，使用比特币将影响萨尔瓦多货币制度稳定，并增加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融资谈判的不确定性。惠誉评级同月也发表声明，称比特币存在难以监管等特性，萨尔瓦多政府的这一决定可能导致该国成为洗钱和恐怖主义资金流动的中心，成为中美洲非法活动的资金集散地，威胁金融体系安全。

更有后来者

　　分析人士指出，未来，萨尔瓦多比特币法案的“发酵”与“溢出”效应更值得关注。

　　法案或使萨尔瓦多国家财政的脆弱现状雪上加霜，影响政府信誉。萨尔瓦多央行前行长卡洛斯·阿塞韦多表示，总统布克尔这项法案“大胆而冒险”，不仅赌上新冠肺炎疫情下脆弱的国家经济，更是押上自身的总统信誉。如果法案造成严重不良结果，政府将难再推出更有影响力的政治提案。此外，布克尔此前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协商的13亿美元援助也可能受到影响，一些国际风险评级机构甚至会因此降低对萨尔瓦多的评级。

　　尽管争议颇多且实施效果不明，但自萨尔瓦多出台比特币法案后，巴拿马、巴拉圭、墨西哥、巴西等拉美国家一些议员已陆续开始或加快推动比特币相关法案的制定。巴拿马议会议员加夫列尔·席尔瓦表示，正准备提交比特币相关法案，为巴拿马成为“技术和创业中心”提供必要虚拟货币支持；巴拉圭议会议员卡利托斯·雷哈拉表示，正与专家研究比特币法案可行性，期望比特币投资促使巴拉圭成为世界加密货币投资枢纽；墨西哥议员爱德华多·穆拉特表示将提交比特币相关法案以强化法律框架建设，该国企业家里卡多·萨利纳斯则宣布其集团旗下阿兹特克银行正计划提供加密货币相关业务。

　　当然，这些国家同样也会面临监管不足、滋生犯罪等方面的压力与质疑，制定和出台相关法案注定将经历曲折进程。

来源：2021年7月28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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