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6日，在白俄罗斯与波兰边境的布鲁兹吉边境检查站附近的难民聚集区，

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与难民见面

　　那些被困波白边境的民众，无论是移民或难民，成了这场危机真正的“牺牲品”。

孔田平

　　近期，数以千计主要来自中东地区的难民试图从白俄罗斯进入波兰、立陶宛等欧盟国家，最终前往西欧。波兰等国指责白俄罗斯策划这场危机，以此报复欧盟先前对白施加的制裁。白方则表示，制裁使白俄罗斯无法控制移民流入。为了应对危机，波兰等国强化边境管控，严防非法入境，导致大量难民滞留边境。

　　目前，这场“刷屏”的危机已陷入僵持状态，但促成其发生的矛盾和冲突远未结束。严格意义上说，本次危机不是典型的难民危机，因为国际上特别是中东并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乱，而新冠肺炎疫情的肆虐也使人员流动相对受限。可以说，这场危机的背后是复杂的国际政治博弈。

地缘政治危机是本质

　　表面上看，波白边境危机是波兰与白俄罗斯两国之间的纠纷。然而事实上，这场危机是俄罗斯与西方地缘政治博弈的继续。两极格局结束后，欧洲见证了西方势力的扩大和俄罗斯力量的收缩。北约和欧盟双扩，重塑了欧洲的地缘政治格局，原苏联集团成员纷纷加入北约和欧盟，北约和欧盟的边界向东移动，波兰成为了北约和欧盟的东部边界。

　　苏联解体30年，俄罗斯与西方并未建立起信任关系。西方不失时机推动原苏联空间国家的“民主化”，试图削弱俄罗斯的影响。北约东扩进一步挤压了俄罗斯的战略空间，西方与俄罗斯围绕欧洲安全机构争执不断。西方与俄罗斯在原苏联空间的争夺仍在继续。普京治下的俄罗斯视原苏联空间为其势力范围，反对西方插手。2014年的乌克兰危机、2020年白俄罗斯选举风波等，都是这种博弈的具体表现。

　　在本次波白边境危机中，美国的关切显而易见。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普赖斯强烈谴责“卢卡申科政权对弱势人群的政治利用和胁迫，以及该政权无情和不人道地为非正常移民跨越边界提供便利”。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保证，北约将密切监测波兰-白俄罗斯边界局势，支持波兰及其他北约成员国。爱沙尼亚和英国决定向波白边境派遣军人，以支持波兰管控边境。此外，欧盟和美国还表示将对白俄罗斯实施更多制裁。

　　俄罗斯则力挺白俄罗斯，批评西方国家利用白俄罗斯-波兰边境的移民危机，加剧地区紧张局势，对白俄罗斯施加压力，同时不履行自己的人道主义承诺。

　　由于各方势力的介入，波白边境危机日益演化成为地缘政治危机。

国内政治博弈平衡器

　　波兰执政的法律与公正党标榜自己为波兰主权的捍卫者。2015年欧洲难民危机期间，法律与公正党主席卡钦斯基警告移民将带来霍乱、痢疾等疾病和各种寄生虫和原虫。法律与公正党政府与匈牙利一道反对欧盟的难民摊派方案，反对接纳来自中东的难民。该党认为，非欧洲移民对波兰文化和主权构成威胁。

　　2021年波白边境危机为法律与公正党政府展示强硬立场提供了机会。自8月起，波兰军队开始在波白边界架设带刺铁丝网护栏。9月2日起，波兰在临近白俄罗斯的波德拉谢省和卢布林省183个城镇实行紧急状态。10月，波兰议会众议院和参议院批准在波白边界建墙计划，该计划耗资3.5亿欧元……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6月，波兰执政联盟丧失了对众议院的控制权，民众对政府的支持率有所下降，法律与公正党政府面临困难的政治局面。位于伦敦的智库欧洲改革中心的研究人员格拉特认为，波兰政府利用边境危机谋求政治利益。

　　再来看白俄罗斯。自2020年8月总统选举结束后，反对党总统候选人拒绝承认官方结果，欧盟不承认白俄罗斯选举结果，并对白实施制裁。白俄罗斯的邻国，如立陶宛和波兰，支持白反对派，立陶宛为反对派总统候选人季哈诺夫斯卡娅提供政治庇护，波兰不仅为白反对派提供活动场所，而且捐款1100万欧元支持白俄罗斯公民社会和独立媒体。

　　2021年5月23日，瑞安航空公司客机从希腊首都雅典飞往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在经过白俄罗斯领空时被白俄罗斯迫降。白俄罗斯当局逮捕了反对派记者罗曼·普罗塔塞维奇。6月，欧盟对白俄罗斯78名官员和8个“实体”实施了资产冻结和旅行禁令。

　　作为回应，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宣布，白俄罗斯将不再遵守一项阻止非法移民的协议，欧盟制裁剥夺了白俄政府遏制移民向西进入欧洲所需的资源。7月，白俄罗斯放宽签证限制。8月起，来自中东的移民抵达立陶宛白俄罗斯边界和波兰白俄罗斯边界。10~11月，波白边境危机升级。

　　危机致使欧盟与德国重新开启与白俄罗斯的对话，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与白俄罗斯政府展开接触，德国看守政府总理默克尔一周内两次与卢卡申科通话，试图缓解紧张局势。在一些西方观察人士眼中，“面临国际孤立的卢卡申科政权”又成为了不可或缺的对话者。

人权状况“令人担忧”

　　那些被困波白边境的民众，无论是移民或难民，成了这场危机真正的“牺牲品”。欧洲委员会人权专员米亚托维奇在访问波白边境后指出，这里的人道主义和人权状况“令人担忧”，需要采取紧急行动保护被困人员的生命。波兰的一些非政府组织呼吁政府允许非政府组织进入边境地区，向被困移民提供救助。联合国也对波白边境局势恶化表示关注，强调“人类永远不应当被用作政治人质”。

　　多方角力下，波白边境危机呈现一些缓和迹象，但波白双方仍在相互指责。可以预见，类似人道主义关切的声音将不会在短期内消失，并构成对政治博弈的一种牵制。

　　12月2日，欧盟决定对参与制造边境难民问题的白俄罗斯个人和企业实施第五轮制裁。美国也宣布2日起对白俄罗斯进行新的制裁。同日，英国、加拿大亦宣布加入对白俄罗斯的制裁。

　　同一天，白俄罗斯外交部在官网发表声明，指出欧盟对白俄罗斯新一轮制裁荒谬且难以理解，白方将采取强硬且适当的反制措施。

　　波兰国防部长布拉什恰克预计，这场危机将持续数月。目前危机仍处在僵持阶段，总体而言危机进一步升级的可能性不大，各方将在各自利益考量之下灵活调整相应决策。

　　（作者系中国社科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

来源：2021年12月15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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