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8日,在美国拉斯维加斯消费电子展上,人们从展会展板前走过
“我们要努力思考如何让新技术造福社会,如何让新技术风险最小化。”
《环球》杂志记者/吴美娜 张海鑫 彭茜
一部人类社会演进的历史,同时也是一部权力博弈的历史。古今中外,无数人为追寻自由、平等和无压迫的社会而奋斗。人机共生时代的来临,为这种向往增添了更多遐想的维度。
元宇宙,这个时下极具撕裂性的话题,再次炸开了人类关于“更趋平等还是更趋极化”的大辩论。
苇草智酷创始合伙人段永朝认为,在人工智能、大数据、脑机接口等“黑科技”越来越汇聚成一股强大合力的背景下出现的“元宇宙”概念,可谓恰逢其时,踩在了点上,也天然蕴含着“正邪”两面性。
那么,“恰逢其时”的元宇宙,究竟是一种趋向自由平等的乌托邦还是人类欲望的宣泄地?
“都不是,而是兼而有之。”在中南大学社会计算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吕鹏看来,元宇宙促进了人的自由、平等,使人类精神生活极大丰富。但是,也必须通过相应社会治理,确保元宇宙沿着符合人类共同价值、社会公序良俗的发展轨道行进,防止其成为不加限制的人类欲望宣泄地。
“从人与技术共生演化的历程看,技术都带有某种乌托邦的影子,数字技术更不例外。数字技术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可编程。可编程、可计算,将人们的现实世界,纳入一个量化世界中,且冥冥之中带入了伦理因素。因此,乌托邦、欲望的宣泄,可能在一段时间里兼而有之。但是,这里有一个基本的把握,即向善的可能性,这是人类文明的基本脉络或主线。”段永朝如是说。
商务部中国电子商务产业园发展联盟(CECBC)区块链专委会副主任吴桐的观点与此相似,他感慨,现实世界确实比较内卷,很多问题至今没有行之有效的解决路径,人们对元宇宙抱有大同世界的理想,但同时元宇宙也充满了人类欲望的宣泄。“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就会有利益纷争,人的欲望从来就是社会发展的核心驱动力之一。”
他补充说,元宇宙被很多人视为割韭菜的“新大陆”,被某些人视为为所欲为的“自由王国”,在经过原始发展阶段后,也充斥着泡沫和不公。当前,相关秩序和制度亟待建立,以便打造一个属于所有用户的真正的元宇宙。
“我们要努力思考如何让新技术造福社会,如何让新技术风险最小化。”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刘永谋进一步指出,元宇宙只是又一种新科技应用,任何关于元宇宙极善或极恶的修辞学宣传,都将被现实发展所证伪。
想象力,是多位受访专家高频次提到的一个词汇。“从哲学上说,包括元宇宙在内,所有的赛博空间都依靠人类的想象力而存在。没有想象力,它就只是一堆物理元件。人类想象屏幕背后有一个空间,能让自己沉浸其中,但实际上并没有这么一个确定的物理空间。赛博空间越是能让人沉浸,就越成熟、发达,继而越能吸引人。照此逻辑,在商业利益的驱动下,感官满足和放纵就很可能成为新技术应用的着力点。此时,元宇宙可能成为人类欲望的宣泄地。”在刘永谋看来,与其说人成为元宇宙的囚徒,不如说人实质上成为自己感官欲望的囚徒。而这种情况正是元宇宙学术要批判的,社会要警惕,也是国家要治理的。
元宇宙,会带来更平等还是更极化?作家王侃瑜倾向于后者,即元宇宙更多地是一处人类欲望的宣泄地。“目前对于元宇宙的吹捧实在太过了,而且都奔着虚假的许诺去,仿佛其存在可以解决人类社会中的一切问题,但其实根本不是。元宇宙不过是在现实世界之上包裹了一层糖壳而已,没有改变任何结构性问题。”
科幻作家张冉认为极度平等与极端无序的世界都难以存续,稳定的元宇宙一定存在机会、欲望、阶层和暴力机器。“鸡毛蒜皮是生活的本质,在我们讨论终极问题的同时,也要谨慎而悲观地认定元宇宙是一个遥远的概念,在我们有生之年,能享受数字世界带来的某些红利,就已经足够可喜了吧。”
来源:2022年1月12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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