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东京，孩子们在“无边界”数字艺术博物馆内玩耍

    在东京，博物馆更为深层的含义在于：为人们提供“终身教育”的课堂。

文/《环球》杂志记者 梁赛玉

编辑/乐艳娜

　　博物馆对一座城市而言意味着什么？

　　2022年国际博物馆日的主题是“博物馆的力量”，旨在强调博物馆具有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力量、数字化与可及性创新的力量、通过教育进行社区建设的力量，它有能力改变我们周围的世界。

　　对东京这座强调多元文化发展与并存的城市，博物馆发挥着怎样的“力量”？也许可以从其中一座博物馆里找到答案。

连接江户与东京

　　400年前，江户女郎穿的低齿木屐和如今东京女孩穿的无跟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江户的人力轿与东京出租车都可以代步，江户救火员和东京跑酷玩家同样飞奔于大街小巷——这是江户东京博物馆的一则广告，实现了古代江户与现代东京的穿屏相连。

　　将江户与东京相联系的不仅仅是这则广告。昔日德川家康在江户开启了幕府统治，让作为全国政治、经济中心的江户城不断发展繁荣，逐渐形成了今日东京的雏形。为了“在保护江户东京的历史遗产的同时，回顾东京的历史和文化，从而思考未来的东京”，江户东京博物馆于1993年在东京墨田区开设。博物馆主馆建筑包括地上七层、地下一层，地上部分高度约62米，与传统的日本城堡“天守”几乎等高。

　　馆内以等比例复原重现的日本桥、中村座、长屋等大型建筑模型，让访客瞬间进入历史场景，同时全馆还有大小上百个360度实景拍摄点，均可网上游览，甚至还可进入展品“内部”进行参观。

　　作为日本第一座以城市历史为主题的博物馆，该馆长期陈列约2500件展品和50件古建筑复原模型，每年参观人数达140万人次。该馆的分园江户东京建筑园，又名江户东京露天建筑园，于同年开馆，展示从江户时代到昭和时代的共29座复原建筑物，以及一些原样搬迁的真实历史建筑——汤馆、玩具店、中药店和居酒屋。日本漫画家宫崎骏执导的动画电影《千与千寻之神隐》的众多场景灵感便来源于这里。

　　如果说江户东京博物馆是模拟展示，这座露天建筑园则提供了更为真切的历史场景：场馆内大部分的建筑均对公众开放，参观者既可以走进农家小院体验真正的江户生活，也可以到欧式小洋楼里享受一顿精致的下午茶，还可以登上一辆真正的“都电7500型”路面电车，体验江户市民当年的出行感受。而随着四季变迁，园区内还会开展符合当季的传统活动：元旦前后的正月传统游戏，三月的赏樱，五月的鲤鱼旗，八月夜晚的“市井清凉游园活动”，等等。

　　作为日本文化之都的东京，正在积极利用江户时代酝酿而成的东京传统印象“江户风情”，以及东京集聚的国内一流的文化设施，开展众多历史文化遗产活动。早在1983年，东京都就制定了《东京都文化振兴条例》，明确东京都政府对文化振兴的基本理念。

　　东京拥有的400多座博物馆、美术馆中，不仅有将江户历史巧妙融于现代化展览方式呈现的江户东京博物馆，还有日本第一座近代意义的博物馆东京国立博物馆，它收藏约8.9万件藏品，其中有近100件国宝、500多件国家指定的重要文物，该馆也成为日本乃至亚洲文化遗产收藏展示的一个重要地标。东京还拥有众多风格各异的美术馆，比如由勒·柯布西耶设计的国立西洋美术馆，馆内藏有4400件西洋绘画；再比如黑川纪章设计的东京国立新美术馆，美术馆的设计充分融入了“共生”的理念。

　　在日本，由企业或个人建立的私立博物馆地位也很重要。据统计，该类别占日本博物馆总数的20%以上。除丰田、长崎、川崎等世界知名产业公司拥有自己的资料馆、陈列馆、博物馆外，像服装、鞋帽、食品等日常生活用品产业领域的企业也大多建立有自己的展示场馆。通常，日本政府对这些开办私立博物馆的企业，给予一定的贷款和税收方面的优惠政策。

从公立向运营者自负盈亏转变

　　日本近代博物馆事业起始于19世纪70年代，真正进入蓬勃发展时期是在二战结束后。特别是在1951年日本政府颁布《博物馆法》之后。根据日本法律，博物馆是“以收集、保管（包括培养）、展示有关历史、艺术、民俗、产业、自然科学等资料，在教育的考虑下，供一般公众利用，并为助力其教育、调查研究、余暇活动等进行必要的事业，并以有关这些资料的调查研究为目的的机构”。所以在日本，美术馆、动物园和水族馆都属于博物馆的范畴。按照日本政府相关规定，地方公共团体设立的各级博物馆，国家可在预算范围内为其设施、设备及其他必需经费提供部分资金支持。

　　日本静嘉堂文库美术馆馆长河野元昭告诉记者，日本的博物馆和美术馆本是国家机构，但现在国家的成分逐渐减少。

　　最明显的变化是自2003年起，日本公立博物馆（包含美术馆、资料馆等）的管理开始向民间组织开放，从此开了民间业者，也就是指定管理者参与管理、经营公立博物馆的先河。由民间业者自负盈亏管理运营，有利于博物馆提高运营效率、扩大向地方社会和市民的开放以及有效利用馆内藏品。

　　以江户东京博物馆为例。2006年，财团法人东京都历史文化财团被东京都政府选为指定管理者。其理事长日枝久表示，在国家及地方财政状况困难的情况下，公立的文化设施不仅要为达成设立目的而切实地开展事业活动，还要求以客户至上的态度满足多样化的需求。

为人们提供“终身教育”的课堂

　　2012年，东京都政府提出《东京都文化振兴基本方针》的文化建设目标，意图将东京建造成一个具有创造性文化的都市。它的基本目标有三：让东京成为让世界感受文化魅力的都市；让市民引以为豪的文化富裕的都市；具有充实的文化创造底蕴的都市。

　　为进一步强化博物馆和美术馆的功能，早在2007年，日本第一次制订“观光立国行动计划”时就提出，要用多种语言标明展馆及藏品信息以应对多国游客需求；对博物馆的无障碍设计也有许多细致要求，例如，在从车站等公共交通设施到博物馆的线路上设置盲文导引设备，在馆内增加盲文导览手册和音频导览设施，设置轮椅专用厕所，并在厕所内增加紧急呼叫按钮及相应的盲文说明。

　　多家博物馆实行夜间开放制度，为不同群体提供更多参观机会。2016年始，每年的7、8、9三个月份，东京国立博物馆和美术馆会将周五、周六的闭馆时间延迟至晚9点。每年4月末至5月初的“黄金周”假期，位于上野公园的东京国立博物馆、国立西洋美术馆、国立科学博物馆等国立馆将闭馆时间延迟至夜间9点。

　　东京都政府也在通过更多手段让博物馆在整个城市文化战略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东京都台东区的上野恩赐公园是目前东京面积最大的公园，也是日本知名的博物馆群集聚区，这里先后建立起了东京国立博物馆、科学博物馆、东洋馆、表庆馆、法隆寺宝物馆、东京文化会馆、日本艺术馆、市街风俗资料馆、东京都美术馆、国立西洋美术馆、上野之森美术馆、黑田纪念馆等众多博物馆、美术馆和艺术馆。

　　“去上野看博物馆”在东京都政府的大力宣传下已深入人心。东京都历史文化财团还发行了“Grutto Pass”这一博物馆周游券，集结都内大小各类博物馆、美术馆等100多家设施，售价仅为2500日元（约合125元人民币），通过优惠、集章等奖励手段鼓励人们前往参观。

　　但去博物馆这件事本身或许不是最重要的。在东京，博物馆更深层的含义在于：它为人们提供“终身教育”的课堂。

　　20年代70年代以后，日本提出“终身教育”构想，指出教育应超出学校的范围，使每个社会成员从幼儿到老年都有机会接受家庭、学校、社会所进行的各种形式的教育。由于强调终身教育和学习，日本鼓励各地方、各企业以及私人建立博物馆，从都道府县、市町村各种级别的乡土馆，到涵盖各类小物件的细分博物馆，从历史博物馆到方便面博物馆，满足不同年龄、不同兴趣爱好人们的需要。无论从政府的主动引导，还是从全民的意识习惯来说，到博物馆学习都已成为日本人的一项“必需”。

　　正如日枝久所说：“文化是一座城市的魅力和活力的源泉，拥有能够滋养并丰富人们心灵的力量。”

来源：2022年10月5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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