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呵叻府一处花海

　　“令人难忘的不在山水和美食，也许在于人。答案无处不在，在一个个关切的眼眸中，一个个友善的微笑里。”

文/《环球》杂志记者 陈家宝（发自曼谷）

编辑/刘娟娟

　　遭受了两年多新冠疫情下的闭门之苦后，泰国从2022年7月起开始全面对外国游客开放。

　　就在前不久，泰国迎来了2022年度第1000万名外国游客。泰国旅游和体育部为此专门在全国七大国际机场组织了庆祝活动。泰国总理巴育带领多名政要和旅游业代表来到曼谷素万那普机场，亲自迎接这位见证着泰国旅游业从低谷走向稳步复苏的幸运客。

　　是什么令世界各地的游客对这个东南亚国家心心念念，来了又来仍流连忘返？除了令人心旷神怡的热带海岛风光、味道丰富的传统美食以及梦幻迷人的异域风情，或许在从业者的故事里与游客的诉说中，还能找到另外一些答案。

被善待的善意

　　两年前，甘丝妮为了周转资金卖掉了经营多年的4艘游艇中的2艘，并遣散了所有员工；2022年下半年，以前的员工基本回归，自家游艇再度飞驰在阳光下碧蓝的安达曼海中——39岁的甘丝妮这三年的经历有如普吉岛的潮起潮落。

　　在旅游胜地普吉岛经营游艇公司的甘丝妮告诉《环球》杂志记者：“现在游客逐渐回归，我们的订单几乎每天都满了。虽然包船价格没有恢复到疫前水平，但业务量一下子涨起来，公司恢复了以前的繁忙，人手明显不足。”

　　令她津津乐道的并非只有这增加的订单和行业的回暖，“公司负责运营的只有两名员工，为了减轻她们的负担，我要再雇人，竟被她们制止了。公司业务刚回升，但游客数量还没恢复，前景未明，她们担心公司入不敷出，宁愿多承担一些活，以让我省下雇人的成本，保持公司运转。”

　　这已不是这批员工第一次让她出乎意料，感受到患难与共的真意。2020年，因为疫情，以接待外国游客为主的甘丝妮经历了从业以来的最低谷。遣散员工时，这些连饭都吃不起的工人竟然原封不动地归还了遣散费。

　　“我们共事7年多了，在最困难的时候，大家在知道我愿意支付一切的前提下，都没有计较自己的利益，却首先想到体谅我和公司。我感到善意永远能被善待，给人振作的力量，让人希望将善意继续传递。”无论谈起“潮涨”还是“潮落”，甘丝妮的声音都如2020年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一样充满力量。

　　甘丝妮还与普吉同行通过筹集行业基金的形式为船员水手们举办体育赛事。她希望大家能从与疫情的对抗中获得力量。

会传染的快乐

　　滂沱雨夜中将客人送回酒店，本应在晚上8点下班的司机阿猜在将近午夜时分却准备把溅满泥浆的白色小车送去清洗。

　　雨停了，长夜静得只剩下苏梅岛的涛声。鸡蛋花的甜香里，阿猜打了个哈欠，清理着车上杂物。明天的行程又将从一大早开始。

　　“要让客人每天看到干净崭新的车。”笑纹印在中年人黢黑的脸上。

　　这一车客人是个一家六口的小包团。在海边一个步行街的餐厅里用完晚餐的他们，被困在突如其来的大雨里。外面风高浪急，小店乐队歌声正酣，客人索性在餐厅里听歌品酒，直到夜深曲终人散。

　　“车子开不进步行街，客人一时半会儿也无法从长街里冒雨出来，看他们兴致正好，我就在外等等，雨停了他们好上车。”这一“等等”将阿猜的下班时间延后了3小时，他却不打算多收客人加班车费。

　　“客人本来也没想超时，但谁也料不到会下大雨，不是他们的错，不需要为此加钱。”阿猜说，“做旅游是个让人快乐的工作。看着世界各地的人们带着兴奋、好奇和期待前来，你会被这快乐感染，我要做的只是为他们增添一份舒心。这几年来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成群快乐出游的人了，他们回来了，不应该高兴吗？”

　　这个将“快乐”挂在嘴边的普通司机，在短短两年间，从一个拥有6辆车的租车公司老板变成了变卖掉所有车辆、与从前手下们同工同酬的打工人。

　　他告诉《环球》杂志记者，尽管现在度假胜地苏梅岛的航班天天满员，但自己的业务量也只恢复到疫情前的30%。“从前整个苏梅岛有1000多辆旅游面包车穿行不息，现在仍在运营的只剩下不到300辆，许多人从这个行业出走后再也回不来了。”

　　“大家都不免苦闷，‘快乐’显得难能可贵。看到客人开心，我也觉得开心。”阿猜把车停好，点燃一根烟，看着酒店旁被雨水洗干净的大片芭蕉叶泛起明亮的绿光。

会发光的信任

　　背包客珍妮弗的眼中有光。此时的她，深深迷醉在眼前喧嚣的色彩、粗犷的笔触、光怪陆离的意象中。在曼谷独自游荡的她误入闹市中一个小艺术展馆，里面尽是不知名的艺术家肆意挥毫的作品。

　　看不懂泰文解说，随意询问旁边的泰国观众，珍妮弗都会听到一番蹩脚又努力的解释翻译。这些被她形容为“可爱”的解说已足够令她有了拿下所有画作明信片的消费冲动。准备付钱的一刻，她又困惑了——整个展馆没有一个收款的工作人员，眼前只有一个印着付账二维码和每张明信片价格的示意牌。

　　“我就这么扫码支付就能带走了？他们怎么能确定我付足了钱，拿了多少张？”她默默付了钱走出展馆，自始至终无人上前查问。

　　游走在这个活色生香、人流逐渐回归的国际都市里，珍妮弗多次刷新着这份困惑。登上挤满买菜大妈和学生的双条车（改装成载客小车的皮卡车），没有售票员，大家自觉将零钱投入司机的铁罐中，无人逃票，更无人询问；去医院看病，由护士带领咨询完医生，拿完药，才被示意付账窗口的位置，享受完一切服务却无人监督自己是否结账。

　　“似乎从来没有人怀疑我会不付钱，社会却能正常运转！他们对人抱着最质朴的信任，减少了很多社会成本，人与人之间不用处处提防，让我感到很温暖。”眼里流光溢彩的珍妮弗以一种发掘了这个城市隐藏宝藏的语气对《环球》杂志记者说。

答案无处不在

　　刚完成人生中第一次出海游的小青说不上发掘到宝藏行程，却收获了和珍妮弗一样的愉悦困惑。怀着尝试之心，不会游泳的她在朋友的撺掇下报团参加了普吉诸岛一日游。

　　“这是我有生以来参加过的最神奇的旅行团。”她在行程评论中写下了这句话，引出一篇洋洋洒洒的游后感。

　　睡眼惺忪的小青大清早来到被阳光炙烤的码头，发现自己即将与来自世界各地互不相识的近80人组成一团，开启10个小时的海上之旅。“这时我后悔了，感觉这将是体力极限，不敢抱有任何期望，只想熬过去。”

　　上午天公不作美，所去的两个岛在风雨迷茫中失去了该有的颜色；风浪颠簸中，身后的一家四口游客一路晕船呕吐；船上人多，如厕设施并不好；岛上午餐简陋，只能果腹；不谙水性的她也无法享受到浮潜的乐趣……

　　“但导游和船员实在太友好了。他们悉心照顾每个不舒服的客人，为了让大家开心，不时说笑、放音乐，调节气氛，分散负能量。我看到不同国籍的人在同一条船上互相搀扶，观察到各国游客的欢笑和有趣，大家各有不适，近80人游览多个景点，却无人迟到，无人抱怨，似有默契般呵护着轻松愉快的氛围。这样的体验是我从未有过的。”小青告诉《环球》杂志记者。

　　“令人难忘的不在山水和美食，也许在于人。答案无处不在，在一个个关切的眼眸中，一个个友善的微笑里。”她在游记里写道。

来源：2023年1月1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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