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国民保健制度因何摇摇欲坠

2023-02-09 07:33:47 来源: 《环球》杂志

 

2022年4月1日,一名女子经过英国利物浦的一家医院。英国英格兰西部地区一个医院系统20年间因

对产妇护理存在过失而导致200多名婴儿夭折的消息,再次将英国国民保健制度(NHS)推上风口浪尖

  英国国民保健制度(NHS)效率低下的原因,是NHS医护人员、床位、救护车皆不足。而究其背后原因,是英国政府财政长期以来对NHS投资不足。

文/《环球》杂志记者 张亚东(发自伦敦)

编辑/林睎瑶

  英国全体国民曾引以为傲的国民保健制度(NHS)正在遭受民众与舆论诟病,且日益严峻。英国皇家急诊医学院日前表示,每周都会有300至500名患者在急诊室丧命,而其主要原因是等候治疗的时间过久长。

  英国的国民保健制度创立于上世纪40年代,到今天差不多已经有80年的历史。这一医疗服务体系(NHS)为全体英国居民及永久居民提供免费医疗,对英国国民来说不可或缺。这一庞大的服务体系,算得上全球最大规模的公立医疗系统,雇员达160万人,其中包括近70万名护士。即便放在发达国家,规模之大也是绝无仅有的,更不用说在发展中国家和不发达国家。那么,这个让英国人引以为傲的福利制度,何以陷入极大的争议?

效率低下惹众怒

  效率低下是目前围绕NHS槽点中最大的一个。按照相关要求,《环球》杂志记者去年12月底在伦敦卡姆登社区医护中心填报了NHS的相关申请,但不知何原因,至今还没有收到NHS的相关确认信息。多次交涉后,答复是仍需等待。对于普通事务来说还可以忍,但对于真正需要医疗服务的病人来说,如此超长时间的等待让人很难接受。

  相关调查显示,近40%的NHS医院科室,其平均治疗等待时间超过18周,有些甚至超过30周。而让人更难以忍受的,是久久等不来救护车。NHS的数据显示,心脏病、中风等急需救援的病患等待救护车的时间大致在1个小时左右。

  因此之故,一些不幸的患者就在这种令人不安的等待中撒手人寰。英国皇家急诊医学院副院长希金生指出,这一状况已经持续很多年了。身在一线的医生都非常清楚,这是一个久拖未决的问题。

资金不足是主因

  效率低下是NHS现在最为显见的问题,但这只是个结果。导致NHS效率低下的原因,是NHS医护人员、床位、救护车皆不足。而究其背后原因,是英国政府财政长期以来对NHS投资不足。

  政府投资不足以及由此带来的医护人员收入低,直接导致大量医护人员离开NHS。在去年12月NHS举行了100多年来的首次罢工后,今年1月18日,英国护士再次组织了为期两天的罢工。英国最大的护士工会——英国皇家护理学会(RCN)表示,与政府就提高护士工资的谈判失败了,政府拒绝满足护士提出的工资上浮要求,护士现在为每一天的生活承受压力。RCN希望将护士目前的工资上涨幅度提高到比通胀水平高5个百分点。目前英国的通胀率已经多月保持在10%以上。但政府对这一要求表示无法接受。由于收入低,大量医生、护士离开NHS,转而进入私人诊所,这进一步加剧了NHS的人员紧张状态。

  英国议会下院卫生与社会保健特别委员会的一份报告指出,预计在未来10年,英国还需要100万个工作岗位来满足医疗卫生和社会保健的需求。英国几家工会宣布,鉴于政府在薪资问题上无所作为,英国救护车护理人员、急救护理人员等将于2月到3月再举行一系列罢工,罢工次数或将达到10次。工会代表称,罢工期间的紧急救护将会被妥善处理。

  此外,床位不够的主要原因在于NHS大量床位被长期占据。英国一些慢性病病人在NHS治疗后,按理应该转至疗养院或其他场所。但由于NHS实施免费医疗,一些理应转院,或因无力,或是不愿支付疗养院看护费的病人事实上并没有转院,从而导致大量的病床被长期占用。最新的数据显示,过去一周,英国NHS系统中有超过14000张床位被那些本不应该长期待在NHS的病人占据。为解决床位紧张问题,一些NHS医院不得不求助于警力,赶走那些长期赖在医院的患者,以腾出床位。

NHS体系设计有缺陷

  在NHS所有这些问题的背后,英国政府对NHS投资长期不足是问题的关键,是核心中的核心。英国健康慈善机构健康基金会的分析显示,2010至2019年间,英国政府的平均医疗健康投入为每人每年3000英镑,比欧盟中的14国低18%。在硬件设施方面,英国NHS在医院建设、设备采购上,也长期低于欧盟的平均水平。在疫情前的10年,尽管政府每年对NHS的投资都在增长,但投资增长率低于多年来的平均水平。在疫情和创纪录的高通胀冲击下,NHS长期投资不足的问题尽显无遗。

  英国首相苏纳克此前与卫生部门负责人举行紧急会谈时呼吁,采取“大胆和激进的”行动,改革处于危机中的国家医疗体系。但是要改革这一积弊多年的体系却异常艰难。

  首先,英国政府本身就面临非常严重的财政紧张问题。英国国家统计局1月24日公布的数据显示,去年12月英国财政赤字为274亿英镑,创下同月历史最高纪录。在这274亿英镑的财政赤字中,有173亿英镑是用来支付政府债务的利息。英国政府的财政紧张使得NHS的投资增加变得非常渺茫。苏纳克政府因财政紧张已经拒绝了护士增加工资的要求,导致英国护士罢工在2023年继续。

  其次,在资金之外,NHS问题之所以积重难返,还是一个政治问题。英国医学会理事会主席班菲德指出,英国无法负担解决这团混乱所需的成本,这不是事实。这是一个政治选择,患者正因这个选择而无谓地死去。英国的两党为了自己的党派利益而将NHS问题拖进了没完没了的口水仗中。

  最后,是NHS体系设计的问题。NHS体系创立于近80年前。相较于创立初期,目前英国的社会情况已经有了巨大变化。比如说,英国的人均寿命预期已经大大延长,但人均需要的医疗费用也因此而大大增加。再者,医疗新技术的发明和应用,也使得医疗费用大幅增加。数据显示,一些疾病的新技术医疗费用高达数百万英镑。这使得本就财务紧张的NHS更加捉襟见肘。这些问题都是NHS体系创立初期所无法预料到的。因此,解决NHS的问题,所牵涉的问题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来源:2023年2月8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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