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27日，视障女孩马寅青在喜马拉雅音频平台的录音室里录制节目

　　身有限而心无限，科技加持下，平等将不再只是一句具有人文精神的空话，而将越来越成为现实。

文/《环球》杂志记者 乐艳娜

编辑/张海鑫

　　“（他们）一个39岁，一个37岁，对他们中的一个人来说，这是世界杯最后的一场比赛。很残酷但又不得不接受，当你进入到这一片竞技场，迟早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场景。但是你如果要告别世界杯，也许这是最好的方式。”

　　卡塔尔世界杯赛事期间，有2624万人次看着这样的字幕，在无声的世界里与球场上的运动员共享了激动、懊恼与感动。在抖音无障碍直播间里，直播声音与画面开启的同时，火山同传的创新AI字幕方案接到直播流后，对其中的语音信号进行实时识别和转写，输出AI流式字幕，而翻译员则在延时的30秒内对AI字幕进行人工二次校对，最后推出整句字幕。

　　一位听障球迷留言说，以前看球由于听不到解说，只能凭借记忆去辨识球员，也很难追上球场上的变化。无障碍字幕的出现，可以让他不再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瞬间。

　　同样，为了方便视障人士体验世界杯，盲文娱乐平台博诺克（Bonocle）也利用自己的盲文转换设备和触觉手掌通信器Feelix Palm，利用电脉冲将球场动态用类似盲文的信息实时传送给视障人士。

　　世界卫生组织于2022年发布的《世界视力报告》指出，当前，全球视力损伤或失明人数超22亿，其中至少10亿人存在视力损伤问题。英国医学杂志《柳叶刀·全球卫生》预计，到2050年，全球盲人数量将增至1.15亿。而据世界卫生组织2021年的《世界听力报告》，全球约20%的人口，即15亿人有听力损失，到2050年，预计近25亿人患有听力损失。不过，正像我们在卡塔尔世界杯赛事看到的那样，随着可穿戴设备越来越多地与用户身体结合、智能设备越来越致力于改变人类连接世界的方式，科技正在从各个领域“赋能”听障、视障以及其他失能人士，为他们创造一个“无碍”世界。

真正融入世界

　　美国人特雷弗·托马斯时不时会在脸书上与粉丝分享其带着爱犬在山间步道徒步的照片和视频，人们很难发现，他是一位视障人士。

　　之前因为看不见照片，特雷弗并不是脸书的忠实用户，但现在他已经离不开脸书这类社交平台了。平台自带的人工智能屏幕阅读器会将照片内容描述给他，帮助他“观看”其他人的图片和发送自己的图片。比如一张旧金山湾日落照片，屏幕阅读器会依照顺序描述其内容：云朵、草地、地平线、树木；再比如一对夫妇带着孩子的照片，屏幕阅读器会诠释为：3个人、微笑、户外。

　　随着越来越多的应用程序开发出无障碍功能，视障人士已经可以像特雷弗一样，通过文字和图片语音即时描述功能，“看到”外界的信息，顺畅地完成交流，即使是表情包，也可以被正确读取，用以传递更多的情绪。有第一次接触文字识别功能（OCR）的人在网上留言，“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终于能真正融入网络世界了！”

　　读屏软件可以让视障人士相对“无碍”地完成健全人士在手机和互联网上能做的几乎所有事，听取新闻、“阅读”视频、点餐、在聊天室里社交与恋爱，这些线上活动已经成为他们的日常。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也开始利用这些科技的新发展和新功能走出自己的舒适圈，走向户外。

　　但到了户外，最大的问题是，可以“听”的软件和程序往往会被噪音所干扰，通过语音交流、输入密码的操作可能导致信息泄露。振动触觉反馈技术在无障碍领域的应用随之产生。比如，用于《和平精英》这款游戏的200多种振动效果被用于导航等手机功能上。当视障用户步行时，在旁白/朗读模式下开启导航，如果定位识别到用户“走偏了”，也就是行进方向和路线的偏移角度大于30度持续5秒以上，旁白就会进行语音播报提醒。针对视障、听障用户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容易错过到站下车提醒的场景，这一技术也设计了公交场景下的不同振动提醒。

　　此外，在视障模式下，通过特定按键上的差异化振动效果，用户在滑动按键时便能定位按键位置，降低误按概率，提高输入的准确度和效率。特别是在公众场合输入密码、住址、手机号等个人隐私信息时，触觉输入能够很好地保护视障用户的隐私安全。

　　经过测试，视障和听障人士最多需几个小时，就能轻易熟悉这套振动效果并快速应用。而更多的智能助盲辅具，如装有摄像头和GPS的助盲帽、眼镜式助视器、数字盲杖等等，都在帮助失能人士走出家门，在线上线下融入这个世界。

被“听见”和“看见”的娱乐

　　“大家（观众）能来参加真的太好了。如果要说我们有什么目标的话，那就是创造出一种大家都在一起的感觉。”英国酷玩乐队吉他手强尼·巴克兰德在谈到自己乐队巡演中的无障碍设备时这样说。

　　在2022年的巡演中，为了让听障观众更好地感受演唱会，酷玩乐队每场演出都会聘请手语翻译，并提供可穿戴的触觉音频系统Subpacs，让听障观众感受到更精确和细致的音乐振动；对于视障观众，每场演唱会都可提前提供“触摸导览”，使他们在演出前就可以了解和熟悉场馆和舞台结构，以便看演出时更方便移动以及理解演出，他们会有专门观看区，相对更接近舞台。

　　这不禁让人想起了美国电影《健听女孩》中作为听障人士的父亲边开车边说，“我喜欢听说唱音乐，因为能感受到整个臀部都在震动”。事实上，不管是苹果音乐还是国内的QQ音乐，都有听障人士音乐清单，均是多位听障人士一起编排的，大部分都是有明显律动和鼓点的低频音乐。

　　当音乐在多种设备的保障下朝着能让所有人都“听见”的方向努力时，另一些人正在致力于让所有人都能“看见”电影。

　　2022年12月3日，由中国残联宣文部指导，中国残疾人事业新闻宣传促进会与阿里文娱公益合作的视障用户身份认证功能正式在优酷无障碍剧场上线，视障观众完成认证，即可免费欣赏剧场内的无障碍影视作品。

　　“程勇走出门，打开车门，沉默了一会儿，开车离去。”健全观众看到的这段《我不是药神》中几乎没有声音的画面，在无障碍版本里则是由旁白演员讲述出来的。在优酷的无障碍剧场里，已有超过100部（集）的剧集和人文类节目视听作品，电影原声加上演员讲述形成的画面，给视障观众带来身临其境的观影体验。

　　中国盲人协会官方网站数据显示，中国视障群体人数达1731万。其中，大部分用户会在手机上安装至少一款娱乐类App，且每天使用音视频App的时长和健全人无异。但因互联网无障碍基础设施不健全和版权问题，视障用户通过网络欣赏无障碍作品一直面临阻碍。

　　在视频网站上看电影，首先需要组件读屏规范的统一，以及内容的交互适配与优化，优酷于2020年完成了App的无障碍改造，并在当年12月上线了无障碍剧场。而随着2020年5月5日《马拉喀什条约》对中国正式生效，以及我国完成著作权法第三次修改以及针对条约制定规范性文件，另一大阻碍——版权问题也有了新的突破。

　　阿里文娱公益负责人陈艳玲向《环球》杂志记者介绍，虽然有了条约和法律依据，但具体操作中如何将受益人锚定在视障群体，技术层面一度面临挑战，“与中国残联的合作，解决了线上无障碍观影无法精准面向视障用户带来的版权风险，为剧场加快无障碍内容储备提供了保障。”

　　“他们说话、他们聊天、他们吵架，无声无息。想象一下！我当下的心跳，是唯一的声响。”这是2022年9月于上海举行的2022国际无障碍文化节上，一部中国手语表演作品展现的听障人士面对影像和声音作品时的日常体验。表演画面不断跳动却没有声音，或者能听见音乐的律动却看不到表演的内容，这种情况正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而日渐得到改善，越来越多的娱乐作品，正在被“看见”和“听见”。

同样的生活追求

　　通过读屏软件的声音提示，左右滑动，闪转腾挪，上弹、射击，听到子弹声快速转身，一击使敌人毙命。

　　这是2021年首届视障者电子竞技联赛中的场景。从2020年12月开始，北京心智互动科技有限公司联合科大讯飞，多次在中国范围内举办视障者电竞联赛。该公司约30%的员工是盲人，担任着运营、主播、产品经理和程序员等工作。

　　视障者的游戏名为“荣耀战场”，其中有3个板块：孤胆英雄、特战先遣、生死火线，其中孤胆英雄是联赛的主项目。在联赛现场，会发现视障选手的手机屏幕是黑的，因为整个游戏是围绕听觉构建的。与常规游戏上下左右4个方向不同，视障者游戏有8个方向的环绕音效，如果近处有敌人，不仅能像常规游戏那样听见敌人的脚步声，还能听见他们粗重的呼吸声。选手们就是通过这样的声音，来判断游戏的内容并做出相应反应。联赛上，甚至还有盲人和视力正常的玩家决战拳皇的环节。在画面里，盲人玩家“白马”听声辨位，用草薙京打出了必杀技“最终决战奥义”。

　　谈及公司开发盲人游戏的初衷，心智互动市场部负责人蔷薇表示：“视障群体和健全人士一样，都是人。既然是人，那对于生活的追求肯定也是大同小异的。健全人士在解决衣食住行问题后，会想要社交、情感表达、自我展示、玩游戏，那视障人士也是一样。”

　　身有限而心无限，科技加持下，平等将不再只是一句具有人文精神的空话，而将越来越成为现实。

来源：2023年2月8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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