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非遇上家乡味

2023-02-20 14:29:11 来源: 《环球》杂志

  人在突尼斯,肠胃却落在了家乡。

文/许苏培

编辑/吴美娜

  来突尼斯不久,我便武断地认为这个北非阿拉伯国家很像四川。理由有二:一是当地人爱在茶馆里喝茶“摆龙门阵”,二是当地人很爱吃辣。过了一段时间,我在心里默默把“突尼斯”和“四川”之间刚建立的等号画了个叉。

  我发现,尽管当地的salon de thé(法语“茶馆”)常年生意兴隆,但很多顾客不喝茶,而是喝极浓的咖啡,酽酽的,盛在小玻璃杯里。而且当地人也并不都那么健谈,很多时候大家什么都不干,只是坐着,享受那一刻惬意和悠闲。

  另一个就是突尼斯菜不像川菜那样以辣为主,突尼斯人钟情的那一味辣主要来自哈里萨(Harissa)辣酱。哈里萨辣酱是一种用辣椒酱制成的调味品,红色膏状,是突尼斯社会日常烹饪和食品传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传统做法是将辣椒晒干,劈开去蒂去籽,然后将其洗净磨碎,在研杵和研钵或手动绞肉机里混合盐、大蒜和香菜调味。

  哈里萨辣酱在突尼斯的大小餐馆里和家庭餐桌上随处可见。在有大量阿拉伯人居住的其他国家,哈里萨辣酱也是常见的佐料,而突尼斯是哈里萨辣椒酱的最大出口国。

  那哈里萨辣酱到底是什么味道呢?根据我个人的体验,如果说川辣的辣更多是一种触觉,哈里萨的辣似乎就是一种与鲜味和谐搭配的层次丰富的味觉。这种味道,和我老家爱吃的一种辣酱有相似之处。

  记得小时候,每年冬天我妈妈和我外婆总会相约买好新鲜辣椒,去菜场打辣酱。她们总会拿几只洗干净的雪碧饮料瓶,去菜场找人用专门的机器把辣椒等佐料打成碎糊状。鲜红的辣酱灌满透明绿的雪碧瓶,配色着实有些诡异,但这种辣酱在冬天的餐桌上非常受欢迎。

  有两种常见搭配,一种是辣酱和醋蘸饺子,酸辣甜咸在口腔中搅在一处,是越吃越有感觉的美妙滋味;另一种是白菜炖羊肉蘸辣酱。妈妈常用“端”或“拖”(音)来代替“蘸”。羊肉最好带皮,炖得酥烂,从汤锅里夹出来,在盛有辣酱的调料碟上雪泥鸿爪般轻轻一“拖”,然后连酱汁带汤汁裹进嘴里,就在那短短一瞬间,羊肉的肥美、白菜的微酸、酱汁的鲜辣在口腔中爆开。小时候不知道怎么形容,长大了回忆起来,觉得这种滋味只能用“人间极品”来概括。吃到后来,润润的白米饭上都闪着一层辣酱和羊油形成的薄膜,再倒些大白菜和肉汤到碗里,咕噜咕噜吃下去,冬日里发一身汗,通体舒畅。

  雪碧瓶装辣酱的保质期不长,吃的就是新鲜。比较气人的是,辣酱变质却不变味,常常是吃着吃着辣酱已经变质了,吃的人还不察觉。大人的肠胃相对扛造,小孩子却不行。在我接二连三闹了几次肚子后,我妈这才后知后觉,小心求证、大胆假设,最终把罪魁祸首锁定到了辣酱上,只好依依不舍地丢弃。然而下次去菜场做辣酱,还是“不长记性”地灌上个1.5升装。

  人在突尼斯,肠胃却落在了家乡。虽然突尼斯人向我拍胸脯打保票推介的美食不算少,但饶有兴致尝试后,总觉得不太对胃口。只有这哈里萨辣酱的味道有几分“莞莞类卿”,做菜时放上一勺,也能激发食物的鲜味。

  2023年春节,是我第一次在突尼斯过年。因此格外想念家乡,突然就想念起了小时候冬天白菜炖羊肉“拖”辣酱的滋味。只可惜突尼斯虽然不缺羊肉,蔬菜却“不时不食”,不应季的蔬菜几乎没有。萝卜、白菜等清炖羊肉的“黄金”搭档也绝对寻不着。不过,冰箱里倒是常备着饺子。我煮了饺子,然后尝试着用镇江香醋配哈里萨辣酱,搅和搅和蘸了蘸,饺子入口的一瞬间,酸甜辣咸满口鲜,猛然觉得自己回到了童年。

来源:2023年2月22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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