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涌入法国“新的黄金乡”?

2023-02-28 06:58:41 来源: 《环球》杂志

 

2月1日,法国氢能列车“Coradia iLint”在安德尔河畔雷尼亚克和洛什之间进行首次试运行

  随着欧洲汽车工业准备在2035年转向全电动时代,原本并不在欧洲本土生产的锂、钴、镍、锰等制造电池所必需的金属成为重要的战略资源。

文/《环球》杂志记者 胡雪(发自巴黎)

编辑/马琼

  2月1日,欧盟委员会(欧委会)发布“绿色协议产业计划”。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发表讲话说,在应对气候变化的斗争中,零碳产业最为重要。如今主要国家都在加大零碳产业投资,未来几年将决定零碳经济的形态和定位,欧洲在这一领域应拥有一席之地。

  2022年10月,欧盟就“2035年起欧盟市场所有在售乘用车和轻型商用车二氧化碳排放量为零”的计划达成一致。随着欧洲汽车工业准备在2035年转向全电动时代,原本并不在欧洲本土生产的锂、钴、镍、锰等制造电池所必需的金属,成为重要的战略资源。

  同年10月17日,在巴黎车展开幕当天,法国总统马克龙在接受法国《回声报》采访时表示:“我们必须……在这个行业的整个价值链上努力。”他还说:“我们在法国有锂矿,因为有了新的采矿法,我们将可以开采这些锂矿。这是我们主权的关键。我们也正在大力发展回收利用,无论是锂还是其他部件。”

本土开采确保战略资源

  2018年,法国地质与矿产研究局(BRGM)发表了有关法国本土稀有矿产资源的报告。在对法国陆地锂资源的清查中,该研究机构发现了具有一定开采潜力的矿床。而为了确保能够在法国本土开采重要的矿产,法国2021年启动了对旧采矿法的改革,确保可以在保护环境的前提下进行矿产开采工作。

  2022年3月23日,法国地质与矿产研究局和工业矿产品生产商英格瓷集团签署科技合作伙伴协议,双方围绕“创新和负责任的开采活动”进行合作。在签约仪式上,地质与矿产研究局代理局长克里斯托弗·普安索说:“为了支持对生态转型和加强法国经济主权至关重要的再工业化,确保矿产资源的供应具有重要战略意义。”

  锂在电动汽车电池生产中不可或缺,被称为“白色黄金”。据法国《世界报》2022年10月25日报道,英格瓷集团宣布在法国中部地区的埃沙西埃启动一个重要的锂开采项目。这个名为德博瓦尔的露天矿位于阿列省和多姆山省边界的科莱特森林边缘,每年生产2.5万至3万吨用于制作陶瓷的高岭土。

  据初步研究和岩芯钻探评估,该矿床深层存在高浓度的氢氧化锂,共计100万吨,氧化物含量在0.9%至1%之间,证实了地质与矿产研究局此前的预测。该矿床可在25年内开采3.4万吨锂。英格瓷集团将成为欧洲市场的一流供应商,每年为70万辆汽车提供锂离子电池。在评估阶段和工业试验之后,生产将于2028年初启动。

  法国本土矿产开采也遭遇了一定阻力。在法国东北部的菲尼斯泰尔省,法国地质与矿产研究局还勘测出另一处含有大量锂资源的地点。据法国新闻广播电台报道,2022年2月,菲尼斯泰尔民众发起抗议,反对在当地开采锂矿。当地居民斯特凡纳·勒加雷克表示:“不管愿不愿意,大家都会用到锂,但这不是被动接受(在本地)露天矿开采的理由,这种露天矿开采是一种生态灾难。”

吸引外国投资者

  由于勘测到大量锂矿资源,法国可能成为未来欧洲主要的锂生产国。虽然各个项目还在起步阶段,但法国的锂矿资源已吸引了不少海外投资者的注意。

  据法国《回声报》2022年11月2日报道,在法国东北部与德国接壤的阿尔萨斯地区,澳大利亚的火神能源公司(Vulcan Energy)希望采用在德国已经成功的卤水开采技术,在法国一侧也开采锂资源。该公司计划在法国成立分公司,对阿尔萨斯北部地区提出勘测申请。

  火神能源公司在德国使用卤水提取技术,从具有丰富矿产资源的地下泵出地热卤水,过滤出卤水中含有的锂资源后,再把剩余卤水输送回地下。地热水同时还可以产生热能或通过引受管道产出电,产生的能源可以用在锂的提纯加工环节,因此可以认为是零碳生产。

  该公司在德国的项目开始更早,预计将在2025年开始商业化生产,预计每年每个地热模块可以产出8000吨氢氧化锂,第一批将建设3个模块,总产能可达每年2.4万吨。

  欧洲汽车企业对本地低碳开采锂矿的模式非常感兴趣。2022年6月,斯特兰蒂斯集团、雷诺汽车公司和大众汽车公司与火神能源公司签署了投资协议,由火神能源公司长期提供汽车电池所需要的锂资源。火神能源公司在德国已经获取了十几个开采许可,在意大利也已获取一个。在法国,有了斯特兰蒂斯和雷诺的支持,同样具有潜能的阿尔萨斯地区是火神能源公司的下一个目标。

海外合作拓展供应链

  锂矿另一种重要的类型,是盐湖卤水型锂矿,该类型的锂矿资源储量总和占全球锂矿总储量的50%以上。在智利、玻利维亚和阿根廷交界处,就有一块盛产这种锂矿的南美洲“锂三角”。

  而在这几国中,阿根廷对锂资源的私人投资更加开放,吸引了大量投资者,其中就包括法国埃赫曼公司(Eramet)。2021年11月,该公司宣布2022年开始在阿根廷萨尔塔省建设锂工厂,将从2024年初开始生产,预计最终的年产能为2.4万吨。

  埃赫曼公司与中国青山控股集团合作投资该项目,由于埃赫曼公司拥有矿产开发和运营权,持有50.1%的股份,青山方面主要负责出资,持有49.9%的股权。

  大部分南美本地锂生产商的技术相对落后,只是从地底抽取出盐水并自然风干,该方法所需时间长,产出的锂纯度低,不利于后期提纯。法国初创企业Adionics发明出一种名为Flionex的溶液,可以从盐水中提取出所需的锂金属。

  据《回声报》报道,该企业拥有世界上最大规模的盐水锂提纯试点项目,每年能够提取250吨锂,目前处于商业化推广前的阶段。Adionics在2021年获得700万欧元融资,投资者包括法国国家投资银行。

  巴黎-萨克雷大学经济学讲师、能源和环境问题专家玛丽亚-欧金尼娅·萨宁认为,欧洲的锂开采量很小,中国也远非主要的锂供应商,只是电池组装主要依靠中国。如果法国想做到高效和快速,就必须能够自己生产电池,这样做才能大大减少对中国的依赖,而不是依靠在境内开采锂。

  她还表示,法国应该与澳大利亚或南美国家发展伙伴关系,以获取组装电池所需的原材料。此外,发展电池制造和组装行业,还有助于发展电池回收行业。

利用电池回收拓展资源获取渠道

  矿产开采不可避免会给环境带来影响,而如果能够高效回收废旧电池中的锂,也可以成为一种资源获取方式。

  据《回声报》报道,近年来,电池回收技术已取得重大进展,现在可以回收电池中含有的90%以上的锂,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工业规模上实现这些工艺。许多厂商对此表示出兴趣。法国埃赫曼公司还与苏伊士公司(Suez)合作,明年将在巴黎郊区的特拉普建立一个试点工厂。

  业界认为,不必等待大约10年后现有电池大量报废时再启动回收。欧洲电池联盟框架内的“千兆工厂”将产生大量的废物,这些废物可以被输送到回收链条中。法国电池厂商Verkor已经规划了自己的循环再利用流程。

  隶属于法国威立雅环境集团的危险垃圾处理企业SARPI负责人德尼·鲁瓦在接受法国媒体采访时表示,目前锂的回收还没有大规模启动有几个原因:收集到含有锂的电池占比低(10%);市场上锂的价格较低且涨幅不定;回收的成本比直接开采更高。

  法国科研人员和初创企业仍在研发能够降低成本、简化流程、可以工业化推广的锂回收方式。从长期看,如果能够实现技术的商业化突破,甚至可以用回收替代直接生产。

  分析人士认为,自新冠疫情发生以来,欧洲国家对于自身经济对外依赖性较强的问题已有深刻认识,现在正在从各行各业着手,降低对外依赖度,确保战略自主。

  能源转型是欧盟发展的一大主题,欧洲国家都在想办法确保能源转型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战略资源。但目前看来,大部分项目尚在起步阶段,转换成产能还需几年时间,如上文所提到的法国本土锂矿项目到2028年才能投产,德国的卤水锂矿项目2025年才具有商业化产能,海外投资的阿根廷锂矿项目到2024年才能投产。

  长远来看,相对于全世界锂资源的产能,欧洲本土矿产资源产能较小,主要是为确保自身战略资源的供应。考虑到电池行业在未来多个行业的重要地位,对电池生产而言不可或缺的战略资源,将成为全世界主要经济体的争夺目标。

来源:2023年2月22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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