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地理学的研究对象,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文学和地理环境的关系,简称“文地关系”,是对地理学“人地关系”的一种补充和超越。
目前,我们以“文学和地理环境的关系”为逻辑起点,建立了文学地理学的理论体系;实现了文学地理学对文学所有二级学科的全覆盖,各文学研究领域都在运用文学地理学;实现了学术成果的较大幅度增长,取得了不少项目成果;培养了一批从事文学地理学研究的青年学者,其中许多已经成了文学地理学研究的骨干;推动了文学地理学走向世界,将我国文学地理学的基本理论和方法推广到国外。
与此同时,我们也要看到,文学地理学的应用研究是一个大课题。已故知名地理学家、气象学家、中国科学院首任副院长竺可桢教授认为,一门学科是否成熟,要从五个方面来衡量:一要有一大批高素质的专业学者,二要有学科本身的理论体系,三要应用具有本门学科特点的方法,四要在为国民经济服务中发挥非其他学科所能替代的作用,五要有大量本门学科的成果资料的积累。按照竺可桢教授提出的这五个标准来衡量,文学地理学这个学科在我国还没有达到成熟之境,其主要的原因,笔者认为在第四条,即为国民经济服务的相关实践仍有不少提升空间。
其实文学地理学是有条件为国民经济服务的,笔者认为至少可以延伸到以下五个领域:
一是旅游领域。文学地理学在旅游方面的应用,要点是把文学里的“地理”变成游客能走、能看、能体验的资源。可以从文学作品里寻找线索、设计旅游线路。比如茅盾故乡乌镇的“茅盾文学之旅”,让游客走茅盾笔下的街、看茅盾笔下的景,既逛了古镇,又懂了文学,把文学地理资源盘活了;再比如无锡的“三国城”“水浒城”,按照名著里的场景建景区,让游客像走进书里一样,这是文学主题景区的路子。
二是地域文化的保护与传承领域。用文学地理学的理论和方法保护地域文化,要从文学作品里挖出“文化密码”。比如读《红楼梦》,不能只看故事情节,还要看大观园的园林布局,从里面学习明清园林方面的知识,为传统园林技艺的保护提供参考。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不少非遗的技艺和习俗都在地方文学作品里有记载,把这些记载整理出来,可以给非遗保护提供新思路。
文学景观的保护也需要文学地理学的理论和方法。比如圆明园的福海,不能只看它的建筑,还应结合文学作品和宫廷档案,寻找当时人的活动、感受,绘出“建筑—环境—行为—知觉”的图谱,理清清代建福海时的空间思路,这样的保护才更能由表及里;再比如老舍笔下的北京胡同、张爱玲笔下的上海弄堂,这些景观承载着城市的文学记忆,也可以用文学地理学的方法把它们识别出来,好好保护。
三是城市形象塑造与规划领域。城市规划不能只算容积率、画交通线,得有“文化味”,而文学地理学就能给城市规划注入“文化味”甚至“文化魂”。读与城市相关的文学作品,能挖出城市的性格。比如读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小说,看当时的交通、商业怎么改变城市空间,怎么把“非场所空间”变成日常空间,有助于理解现代城市空间的演变;再比如北京的厚重、上海的洋气,这些城市气质,很多都藏在文学作品里,做城市规划时把这些气质融进去,城市就不会“千城一面”。
四是在地理标志产品推广领域。地理标志产品要卖得好、传得开,须有文化加持,文学地理学就能助力挖掘这种文化。比如“夹沟香稻米”“白莲坡贡米”,不但要讲它的水土好,还要寻找地方文学里写它的句子和段落,把这些文学元素融进品牌故事里,让产品既有“地理味”,又有“文学味”;再比如“南橘北枳”这个典故,就和不少地方的水果地理标志挂钩,讲好这个典故,产品的文化附加值就上去了。
五是数字人文领域。数字人文是文学地理学未来的重要方向,需要建立文学地理信息系统,这个系统不能只存地理名称,而是要把文本里的地理描述、情感表达、人物活动整合进去。比如有人建立的系统,能查《西游记》里“火焰山”的不同描写,还能看不同时期作家对“西湖”的情感倾向。
总之,文学地理学的应用前景很广阔,尤其在文化旅游领域,文学地理学大有可为,但我们做得还很不够。笔者认为,文学地理学的许多成果可以融入文化旅游,可以为国民经济服务。我们把这项工作做好,有助于文学地理学进入成熟之境。(曾大兴 作者系广州大学教授、中国文学地理学会会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