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北京4月7日电 题：从“巨创”到“微创中的微创”——中国医生首创NOSES术式记

  新华社记者文晶、陈梦婕、侠克

  一叶刀，一张台，一群执甲白衣，凭借双手的“艺术体操”，在被誉为“微创中的微创”——经自然腔道取标本手术（Natural Orifice Specimen Extraction Surgery，NOSES）创新术式实施下，为万千结直肠癌患者减少了痛苦。

  结直肠癌是我国及全球高发癌种之一。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机构（IARC）数据显示，2022年全球结直肠癌新增发病190万例，在全部恶性肿瘤中位居前三。同年，我国结直肠癌发病数和死亡数分别占全球的28.73%和30.59%。

  手术是最有效根治结直肠癌的重要手段之一。十余年间，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结直肠外科主任王锡山带领团队从“微”入手，不断突破创新，从长约20—25厘米左右巨型创面的传统开腹手术，到数个穿刺孔和长约5—10厘米切口的常规腹腔镜微创手术，再到首创“零”切口的NOSES手术，继而创立涵盖胸、腹、盆腔肿瘤等76种创新术式的多学科NOSES术式体系，实现肿瘤根治术与微创无疤的良好结合。

  无“微”不至的NOSES

  术后第2天就能下地走路，第6天达到出院标准……刚做完NOSES手术的肿瘤患者魏守城说：“真没想到，这病不用开膛破肚，打几个眼儿就能完成，少遭罪不说，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

  传统的开腹手术创伤大、出血多、易引并发症、住院时间长、恢复慢、患者就医体验差；而常规的腹腔镜微创手术，虽创面大幅减小，但仍需有辅助切口才可将肿瘤标本取出。更为揪心的是，术后残留的永久性疤痕，无论大小都会给患者带来终身的疾病心理暗示及不良影响。

  外科医生的每一刀都是创伤。有没有一种术式在确保手术效果和质量的同时，能够规避患者腹壁的疼痛和疤痕，使其感受更好？秉持这一初心，王锡山带领团队开始长达十余年的探索攻坚。

  2007年，法国医生的一例经阴道胆囊切除手术给王锡山很大启示：肿瘤外科手术不应只是单纯追求根治，而是既要根治、又要微创、还要保功能。在符合适应证的前提下，让肿瘤患者既有“里子”，也有“面子”。

  经过近3年的酝酿，2010年，王锡山团队成功实施经阴道直肠癌切除术，创新实现国际首例无切口直肠癌手术。

  王锡山团队工作照（动图一组）

  主刀医生通过腹腔镜等器械，将肿瘤标本从自然腔道取出，在腹腔内进行消化道重建。手术以腹壁无辅助切口、创伤小、疼痛轻、恢复快等突出特点，被业界誉为“微创中的微创”，承载了医学发展的人文关怀。

  2013年，王锡山团队开展结直肠肿瘤经自然腔道取标本手术，完善系列新术式10种，并在国际上首次提出NOSES概念。此后，逐步建立完善相关理论技术体系。

  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

  在王锡山团队的持续攻坚下，NOSES技术、理念不断提升。

  “除结直肠肿瘤外，NOSES还在胃、小肠、肝胆、宫颈、子宫、泌尿系肿瘤等专科实现临床应用。目前，已建立NOSES结直肠术式21种、胃术式9种、妇科术式6种、泌尿术式3种、肝胆胰脾术式5种、其他疑难复杂NOSES术式32种，基本涵盖了腹盆腔各个脏器疾病。”中国抗癌协会理事长、中国工程院院士樊代明说，“该术式诠释了整合医学的重要价值，是外科理念与技术的创新，高质量实现病人疼痛治愈与就医新体验的完美结合，实属难得。”

  樊代明介绍，2023年，在中国抗癌协会支持下，300余位肿瘤外科、妇科、泌尿外科、普外科等专家联合制定《中国肿瘤整合诊治指南（CACA）—NOSES技术》，为NOSES在多领域应用提供行业准则。

  “目前，NOSES可运用于日间手术，部分患者当日手术，当日即可出院。”王锡山说，“新技术就是要给患者带来切实的福祉，病人的要求就是我们的追求。”

  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医疗管理服务指导中心主任翟晓辉说：“NOSES是外科领域术式创新的典型代表，突破性地将腔镜手术从有切口时代带入无切口时代。患者术后疼痛更轻，康复更快，有益于患者尽早回归家庭和社会，拥有更高的生活质量。医疗资源在得以更有效利用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卫生健康事业高质量发展。”

  积“微”成著的NOSES

  强医生、利病人、助基层。

  为与更多基层医疗机构共享NOSES先进技术，造福更广大基层患者，2017年，王锡山团队推动成立以NOSES手术为中心的学术组织——中国NOSES联盟，以实际行动为推进健康中国建设贡献力量。

  从雪域高原到东海之滨，从白山黑水到岭南大地……十余年间，伴随中国NOSES联盟一地地医学健康科普、一站站公益学术讲座、一台台临床手术直播、一轮轮医生实操培训、一场场专家基层义诊……越来越多的基层医护人员熟知NOSES，实施NOSES；数以万计的肿瘤患者在一批批“NOSES人”持之以恒的推广和实践中，开启新生。

  NOSES全国大型临床数据库统计显示，该术式开展至今，已覆盖559家医院，833位医生成功实施NOSES手术41841例。仅山西一省，能够熟练开展NOSES术式的医生已达80多位，累计临床手术量超1200例，手术方式包括10余种。

  山西省卫健委党组书记、主任张波告诉记者：“NOSES对山西微创外科的发展起到重要推动作用，也更好地造福了广大山西患者，更是响应国家区域医疗中心建设的一个重要标志性成果。”

  NOSES每一次攻坚的硕果，也伴随着理论的飞跃。

  从2013年起，王锡山团队领衔国内百余位外科领域专家共同编写《经自然腔道取标本手术——结直肠肿瘤》等多部手术专著，并发表NOSES学术论文140余篇，行业指南3部、专家共识8部、国家专利7项……极大促进了NOSES技术的规范发展和全面普及。

  2017年，NOSES理论体系被正式写入国家“十四五”规划教材《外科学》，纳入我国医学教育体系。

  识“微”见远的NOSES

  NOSES不仅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近年来，该术式在国内应用日渐广泛的同时，不断向全球癌症诊疗输出宝贵的中国经验和中国智慧。

  2023年，由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的以中文为主体，英、韩、日、俄、法相配套的五大语种NOSES手术系列专著《经自然腔道取标本手术学》亮相第75届法兰克福国际书展，获多个参展国高度评价。

  人民卫生出版社总编辑杜贤说：“这是中国科学家以自强之力走向世界的一次重要探索，是中国外科原创技术向世界迈进的坚实一步。”

  “鱼”“渔”并授天地阔。

  为助力推动全球范围的癌症防治工作，在中国医师协会、中国国家癌症中心等单位指导下，王锡山团队牵头组织成立国际NOSES联盟，迄今已连续6年举办NOSES全球学术会议，来自美国、英国、葡萄牙、西班牙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百余名参会医学专家，共同制定首部国际《NOSES专家共识》，为NOSES在国际领域规范开展提供重要依据。

  俄罗斯莫斯科国立谢切诺夫第一医科大学医学教授谢尔盖·康斯坦丁诺维奇·叶菲托夫说，自2019年王锡山教授在莫斯科举办的国际学术会议上分享NOSES以来，越来越多的俄罗斯外科专家应用这一新术式，特别是结合血管保留的NOSES手术在左侧结肠癌中的应用已经非常成熟。

  中国工程院院士、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名誉主任郎景和说：“癌症无国界。近年来，以NOSES为代表的中国微创外科技术得到长足发展，中国医生团队活跃于国际医学舞台，发出中国医学创新之声。NOSES唯有与各国紧密携手，才能为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作出新的更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