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玥

从空气里赶出风

从风里赶出刀子

从骨头里赶出火

从火里赶出水

每天我都能遇到

一个个飞奔的外卖员

用双脚锤击大地

在这个人间不断地淬火

  大家好，我是工人日报记者曹玥，这是节选自外卖诗人王计兵的诗《赶时间的人》。在过去几年的工作中，正是诗中所描绘的这群赶时间的外卖员们，保障了我的一日三餐，更成为了我熟悉无比的采访对象。今天我要讲述的，也正是银河护“胃”队外卖员们的故事。

  2023年7月的一个炎热午后，我从报社出发，前往了位于河北燕郊陆道培医院旁边的美团燕郊东贸站点。站点门口，外卖员人来人往，站点内，站长蔡利飞低头忙碌，一切看起来稀松平常。殊不知，在这个站点里，有一半的骑手，都是带着患有白血病等大病的孩子，从全国各地来陆道培医院就诊的父母。

  一边陪伴孩子治疗一边获得收入，做外卖骑手成了部分大病儿童家长的选择。因为东贸站点距离医院最近，能在工作同时方便去医院，久而久之，这些人在这个站点成了一个流动的特殊群体，也在这里开启了另一种人生。

  通过蔡利飞介绍，我认识了十多位特殊骑手。“天塌了，如果这是一场梦该多好”，几乎每个开始讲述自己经历的骑手，都有着类似的开场白。

  有骑手告诉我，夫妻俩带着小儿子在外看病，而远在老家、刚上小学的大女儿，每天放学路上都要捡拾塑料瓶，女儿说爸爸送餐辛苦，卖了塑料瓶赚了钱也能给弟弟看病；有骑手告诉我，除夕夜当儿子睡去，夫妻俩蹲在医院阳台上吃着冷掉的年夜饭，吃着吃着，向来坚强的妻子哭了，“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能一起回家过年吗？”面对这样的问题，望着窗外的漫天焰火，父亲只能轻声重复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第一次采访结束，整理着当天的采访笔记，眼泪止不住地流。触动我的，不仅是当天听到的故事、老父亲的眼泪或是3岁孩子瘦弱胳膊上的PICC管，更多的是这群骑手们在困难和压力面前爆发的韧性和潜力。

  对于从未有过送餐经历的家长来说，适应这份新工作也是陪孩子求医路上的重要一环。骑手俞迎庆过去经营着一份服装生意，大小是个老板，出入都有轿车。而现在的他，卖了车卖了房、每天早上6点起床，给孩子的用品消毒、做饭，照顾他起居、吃药，忙乎到11点，出门送餐，直到深夜才回家。俞迎庆说，成为骑手，心里落差是有的，可为了孩子，一切都可以改变。骑手戴林木从上岗第一天起他就明确了目标，多跑一单是一单，现在的他，甚至成为站点跑单前五名。骑手刘彬中，患有肾结石却舍不得花时间去医院，他不敢算每一单能给孩子换来几片药，但他说跑的每一单都算数。

  几年的时间里，东贸站点，有的人来了又走，有的人走了又回来，这都和孩子的病情反复有关。采访中，我问过骑手，坚持不下去了怎么办，有位父亲回答我，去天台抽根烟、闷头哭一场，收拾好心情，继续跑单，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能活下去，不能坚持不下去。

  当然，这个站点的故事，不完全是悲伤，更多的是骑手互助的团结、他人相助的暖意，因为了解他们故事的人，都有想做点什么的冲动。

  采访中，我了解到，站长蔡利飞闲暇时也为骑手帮忙，努力调整工作表让骑手家长尽可能方便照顾孩子；平台动用社会责任资金和慈善机构合作，建起宝贝之家，让孩子们在病房外有一个乐享童年的场所；工会等相关部门在场地、安保等方面给予帮助、赠送物资。而这群骑手之间，也成立了互帮互助的微信群，老骑手带新骑手送餐，老家属为新病友指路……

  这次采访，前后经历了四个多月，这期间，有孩子永远地离开了，有家庭回到正轨，而我的思绪，也跟随他们的故事起起伏伏。2023年11月15日，特稿《为生命跑单》刊登在了《工人日报》，详细报道了他们自助、互助再到得到外界帮助的过程，他们顽强的奋斗也感动了许多人。报道发出后，有骑手给我发了句“谢谢”，但我知道，对于他们以及千万外卖员，一篇报道远远不够。

  穿行大街小巷的外卖员，联系着千城百业，关乎着万家冷暖。在采访、追踪骑手群体的这些年，遇见了许多有故事，不止于东贸站。比如从企业管理层转行外卖、成为全总执委、登上春晚舞台的范大哥范铁明，独臂骑手王哲，跳桥救人的外卖小哥彭清林、周海……他们从事的是普通的劳动，却为生活和希望努力奔跑，散发光芒，给予我和读者们前进奋斗的力量。

  如今，对外卖员的关注越来越多，工会驿站、外卖友好社区建设、大学圆梦计划……在多向奔赴的努力中，外卖员群体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也在不断提升。作为记者，我也将持续报道他们，记录下每一个外卖员奋力追光的模样，让他们用双脚淬炼的火花更加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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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以上素材均由中国记协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