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武汉12月12日电 题：越来越多金丝猴“下山”过冬

  新华社记者乐文婉

  初冬，湖北省巴东金丝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野外监测志愿者吴以红在海拔1300米处，偶遇了一大群川金丝猴——近200个蓝面金毛的身影在林间跳跃，雪粉簌簌飞扬。

  63岁的吴以红巡山20多年，自称“熟悉每个山头”，但刚进山就看见这么庞大的猴群，还是头一回。“以前要爬到2000米以上才可能遇到大群川金丝猴，这两年它们越来越爱‘下山’，在海拔800米处我也见过几只。”

  川金丝猴是中国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常年栖息于海拔1500米至3300米的森林。为什么它们越来越多到更低海拔地区活动呢？

  湖北省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副会长朱兆泉表示，首先是自然习性使然。“入冬后，高海拔地区被冰雪覆盖、食物变少，川金丝猴便会向海拔1500米以下地区迁移觅食。”

  这些“山中精灵”敢下山、能下山的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生态“密码”。

  一群金丝猴在湖北省巴东金丝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行走（5月11日摄，红外相机视频截图）。新华社发

  作为世界金丝猴分布最东端的地区，巴东金丝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毗邻神农架林区。生活在这一地区的神农架金丝猴，已是川金丝猴数量最少、最濒危的典型孤立“小种群”。

  近年来，中国对川金丝猴等珍稀动物的保护走向区域协同化发展。2018年，神农架联合6个毗邻自然保护区，组建鄂西渝东毗邻自然保护地联盟，在资源保护、森林防火、科学研究等方面进行合作。

  “这打破了过去各地各自为政的保护格局。”巴东金丝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钱才东说。近年来，该联盟持续吸纳同处秦巴山脉的其他保护地，扩容为鄂西渝东陕南自然保护地联盟。成员单位互签边界协议，构建绿色生态廊道，让野生动物能在保护区间自由穿行。

  小神农架村位于巴东金丝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核心区域，曾担任村支书的王石先说：“以前保护区内高海拔地区住着不少人，这几年大家都陆续搬下来了。”

  神农架金丝猴的活动范围也随之变大。“它们逐步从保护区的核心区走向缓冲区，从高海拔地区来到中低海拔地区。”钱才东说，这对金丝猴而言，不仅意味着更充足的食物，更意味着种群健康。“活动范围变大后，近亲繁殖情况会减少，种群基因与质量也会得到改善。”

  9月13日，野外监测志愿者吴以红在湖北省巴东金丝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采集红外相机拍摄的影像数据。新华社发

  如今，巴东金丝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不仅装配了逾400台红外相机，几乎实现信息化监测全覆盖，还有数十名专职护林员、志愿者常态化进山巡逻、收集相关数据与影像。

  “现在猴王的体形比过去更壮，小猴也更多，能明显看出种群在变大、身体更健康。”在保护区内已拍摄了20万余张照片的吴以红说。

  2024年，神农架林区第四次金丝猴调查结果印证了他的观察。相比1990年，神农架金丝猴种群由5群、501只增至11群、1618只，栖息地则从164平方公里增至401平方公里。

  这不是简单的“人退猴进”，而是“猴进人旺”。随着小神农架环境变好、名气变大，越来越多村民吃上了“生态饭”。

  在小神农架海拔800米至1200米的区域，湿润而富硒的土壤孕育出独特的野茶，叶片肥厚、香气持久、茶汤醇和。“小神农架野茶品牌已经打响了，不愁卖。”王石先说。自2019年以来，野茶产业已为村里带来近千万元收入。

  这是6月13日拍摄的湖北省巴东金丝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景色。新华社发（吴以红 摄）

  蜂蜜产业也在悄然兴起。小神农架的万亩丛林间，珍稀药用植物种类繁多，为中蜂繁殖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环境。这两年，王石先在采茶淡季养蜂，如今家里摆着近70个蜂箱，“一年割一次蜜，浓度高、纯度高，能赚十来万元。”

  巴东金丝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还为辖区内居民购买了野生动物肇事保险。“大家越来越理解，保护生态不只为了子孙后代，也能带来实实在在的收入。”钱才东说。

  近年来，通过实施以国家公园为主体的自然保护地体系建设及野生动植物保护工程，中国珍稀濒危野生动植物种群数量稳步增长，栖息繁衍环境稳步改善，生物多样性保护成效显著。中国国家林业和草原局数据显示，全国200多种珍稀濒危野生动物进入恢复性增长阶段，100余种濒危野生植物得到抢救性保护。

  “我想把藏在深山里的风景与故事带给更多人。”吴以红说。